自从24年前将一对奄奄一息的兄弟从草垛里刨出来后,服刑人员子女便成为杨彪心里放不下的担子。
杨彪是陕西省三原县东周儿童村的校长,25年前,他与老校长郭建华一起成立了东周儿童村,这是国内首家专门代养服刑人员子女的民间公益机构。年8月10日,“陕西省回归研究会”成立,这一纯粹的学术组织在成立后不久,便将研究内容从刑满释放人员再教育,延伸到了服刑人员子女的安置问题上。年5月26日,副会长郭建华牵头成立了东周儿童村。此后,太阳村等民间公益机构也在国内遍地开花,成为服刑人员子女的港湾。
东周儿童村受访者供图遗憾的是,陕西省回归研究会在年注销了。在这之前,代会长张淑琴一直试图通过民间力量影响有关部门,为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建立较为完善的帮扶机制。这位曾在监狱管理局和少管所任职的老人,之后前往北京太阳村工作,与服刑人员子女一起生活了十余年。张淑琴说,经过多年努力,近年来相关部门对服刑人员子女的帮扶工作越发重视,年,中央六部委曾联合发文,要求把服刑人员子女帮扶工作纳入政府管理范畴。此后,相关工作逐步推进,年6月18日,民政部等12部委联合下发《关于进一步加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》,将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纳入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范畴,“这一举措是具有历史意义的”。
上述文件下发后,儿童村里被代养服刑人员子女陆续被各地民政部门接回了家乡,由政府接管。年8月,北京太阳村里最后一个孩子被送回了哈尔滨。张淑琴说,在未来,“儿童村”或将逐步退出历史舞台,但与它相关的孩子们,已不再无依无靠。
救助过余名儿童的“东周儿童村”
二十多年来,杨彪在提及自己救助服刑人员子女的经历时,始终忘不掉最初在陕西乾县救回的一对兄弟。他说,那是这群困境儿童留给他最深的印象,也是支撑他这么多年坚持做公益的初心,“一旦深入接触过这群孩子,就很难割舍对他们的牵挂”。
杨彪回忆称,年,东周儿童村刚刚成立不久,他们接到了一份来自陕西省第一监狱的申请,服刑人员刘某希望他们前往乾县某村,将一对兄弟接回儿童村照顾。杨彪赶到村子后,按照信息找到了刘某的家,但那里早已荒草丛生。
那时,整个村子都充溢在春节前的喜庆气氛当中,杨彪找到当地村民打听刘氏兄弟俩的下落,却被告知两个孩子已经在外流浪多日。杨彪回忆称,他从村民口中听出了满满的厌恶与歧视,甚至有人劝他放弃寻找,“因父亲贩毒,孩子们也被村民认为‘一定也不是好东西’,就连近亲属也不愿抚养他们。”
杨彪最终在村子附近的一个草垛里找到了兄弟二人,他将两个孩子刨了出来,那一幕让他至今想起时心里仍隐隐作痛。杨彪说,那天,他扒开草垛时,两个孩子正蜷在里面瑟瑟发抖,他们身上穿着残破的单衣,身体已经因为饥饿严重浮肿。他看到弟弟的耳朵还在流血,询问后才知道,那是被老鼠咬的,他们已经虚弱到连反抗老鼠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他们最初是被交由伯伯抚养的,但最终还是沦落到流浪的境地。”杨彪说,兄弟俩被接回儿童村后,开始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,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,他一次次回想起老校长郭建华在创办儿童村时说过的话,“在儿童村,孩子们会有饭吃、有衣穿、有学上。”
回到年8月10日,国内首家以刑满释放人员再教育为内容的“陕西省回归研究会”成立,陕西省委政法委原副书记赵伯森任会长,郭建华任副会长。这个在当时还是一个纯学术组织的协会,在对刑满释放人员的相关研究工作中,逐渐接触到了服刑人员子女这一特殊群体,很快,他们的研究内容延伸到了服刑人员子女的安置问题上。
年5月26日,副会长郭建华牵头成立了东周儿童村,使之成为国内首家专门代养服刑人员子女的民间公益机构。自年开始,他们先后救助过余名儿童。此后,类似的民间公益机构在全国各地先后成立,成为服刑人员子女的港湾。
然而好景不长,从年开始,由于市场原因,许多曾为东周儿童村提供捐赠的爱心企业纷纷倒闭,其中也包括郭建华办的企业,东周儿童村在成立仅5年后,就面临“断奶”。
杨彪说,东周儿童村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艰难维持的状态,当年规划的蓝图,不管是他还是已故的校长郭建华,都再未提及过。
一名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在一次活动中写给爸爸的话。受访者供图政府接力救助,儿童村或将成为历史如今,东周儿童村里仍有38名服刑人员子女在生活,杨彪说,多年来他们主要依靠社会捐赠维系生存。其间,当地政府也曾出台相关政策给予资助,将儿童村“保”了下来。
时隔多年,陕西省回归研究会的创会元老,有的已经离世,有的仍在这个领域奋战。遗憾的是,研究会在年就已经注销。在这之前,代会长张淑琴一直试图通过民间力量,影响有关部门,为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建立相关政策和较为完善的帮扶机制。她在离开陕西后,前往北京太阳村工作,与这个特殊群体朝夕相处了十余载。
据张淑琴介绍,在儿童村相继“诞生”的那个年代,按照法律规定,父母违法被羁押的,由相关的近亲负责抚养其子女,实在没有近亲的由当地民政部门创办的社会福利机构进行抚养,但这些条文有先天缺陷。对于很多在外流浪的服刑人员子女来说,救助站或福利院只是一个临时居所,如果被确认父母仍然在世,他们最终还是要被送回家中,然后再次流浪。
20多年来,通过民间组织的努力、媒体的报道,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逐渐进入大众视野,也被相关部门所